*欢乐向 随便写写
*5k+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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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饼觉得他撞鬼了。
否则谁能告诉他,为何他上一瞬还在去学堂的马车里打盹儿,下一刻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莫名躺在了一片树林中。
什么盹儿能把人从城内打到郊外。
……他再也不敢打盹儿了。
李饼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在地上躺着,于是翻身站了起来。
此刻的他脑子里乱成一滩浆糊,所以并未察觉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之处,比如他的穿着打扮,比如他身形高了许多,又比如隐藏在他衣领下的点点红痕。
“邱庆之!”
他下意识喊出那人的名字,环顾四周后才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奇怪了,邱庆之与他向来形影不离,他到哪里邱庆之便会跟到哪里,所以邱庆之此时为何不在自己身边?
“好你个邱庆之!”
李饼那股只有在邱庆之面前才有的脾气上来了,他猛一跺脚,气冲冲地走出了树林。
他沿着路一直走,尽头开阔处是一条官路,路旁开了一家凉茶摊。摊位不大,却坐满了人。大家一边喝着凉茶,一边嗑着瓜子,兴致勃勃地等台上的说书先生讲故事。
李饼口干舌燥,摸遍全身也没找出来一点碎银,可他太渴又脸皮薄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抿着唇走到摊主身边。倒是摊主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一时心软,大手一挥给他赠了碗凉茶,还允许他可以坐着喝完再赶路。
李饼道完谢坐到一旁,安安静静地喝着碗里的茶。
“上回说到,李郎君以荷包为定情信物,依依不舍送走庆郎后茶饭不思日夜想念,既期待庆郎可以建功立业,又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他。这李郎君每日都会在神都的街头走一走,以此来疏解相思之情……”
李饼一口凉茶差点喷出来,神都的民风何时变得如此开放,这故事中的主角分明是两个男子。
他神色异常,周围人却听得津津有味,更有甚者拿出手绢擦拭泪痕,哽咽道:“太感人了,简直是虐恋情深。”
“……”
李饼着实不明白感人在何处,他尴尬地转过头,却不想正好对上了摊主的眼神。
摊主笑问:“郎君不会是才来神都吧?”李饼正想摇头,摊主却自顾自继续道:“也对,才来神都肯定不知道邱庆之与李饼的故事,他们俩的事早就被神都老百姓做成话本传遍了大街小巷,也算是神都一大风景了。”
“噗————!”
李饼口中的凉茶终于喷了出来。
“诶诶诶!”摊主赶紧起身抖衣裳上的茶水,“你这郎君模样看着倒不错,怎的这么没有礼貌!”
李饼连声抱歉,说他只是被这故事吓到了。
“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吓人的。”摊主指着台下众人,骄傲道,“今天这场“悔教夫婿觅封侯”可是神都老百姓最喜欢的,听说还被编成了戏曲,不信的话你自己去城里看!”
“……?!”
李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死得透透的。
他从凳子上站起身想马上反驳,却在那一瞬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又羞又气,呼吸急促,顶着一张红透了脸终于铆足了劲,拍桌怒斥!
“胡说八道!!!”
因为太用力还把桌子给拍成了两半。
众人齐刷刷地望过来,心想哪来了个神经病。
“邱庆之是李饼的伴读,他们二人虽如影随形,但只是挚友,何来……那什么的关系!”悔教夫婿觅封侯这几个字李饼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道:“郎君,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啊,可是这和他们后来爱的轰轰烈烈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的轰轰烈烈?!
李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整张脸失去了血色,他连连后退,站也站不稳。突然,身后有人扶住他的腰,他整个后背都抵在了来人的胸膛。
李饼急忙转过身,却在见到那人时愣住。
“邱庆之?”
是邱庆之,却也不是邱庆之。
眼前这个人比记忆中的邱庆之年长许多。
邱庆之虽不喜于色,但那双眼睛永远都盛着笑意,这人眼底却深沉无边,看不出他的情绪。更何况他的穿着非富即贵,并不是邱庆之平日的打扮。
可这人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尽管李饼此刻有很多疑虑,却仍脱口而出:“庆之?”
邱庆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又迅速冷静下来,“我在。”
李饼终于放下了心,他确信此人是邱庆之没错。
但……
“我为何在这里,你又为何这副打扮?他们说的……”即使聪明如李饼,也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失去了判断力。
邱庆之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问:“跟我走,愿意吗?”
李饼不假思索点头:“愿意。”
于是邱庆之便牵住李饼的手领着他上了马车,走之前也没忘记递给摊主一锭银子。
正当李饼还在思考他们俩牵手为何如此自然时,凉茶摊那位梨花带雨的姑娘突然把手绢一扔,惊嚎道:“哎哟喂这不是李郎君和他的庆郎吗!天杀的,今日总算让我见到真人了!”
“……”
邱庆之把帘子一拉,吩咐道:“走。”
李饼心底的疑惑大过惶恐,诚然凉茶摊的人说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比起那些他更关心邱庆之。
他总觉得眼前的邱庆之太不对劲了,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邱庆之。
头一低,却看见二人还十指紧扣。
李饼连忙松开,一屁股坐到了离邱庆之最远的地方。他一看到邱庆之望向自己的眼神,便感觉浑身不自在,不过松开手而已,用得着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吗?
“邱、邱庆之,我觉得很奇怪。”
邱庆之柔声问:“哪里奇怪?”
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李饼在心里疯狂尖叫。
邱庆之猜出了李饼在想什么,他笑了笑,作势要起身。
李饼心想你别过来啊,你一过来我就脸红心跳。
可邱庆之还是过来了,甚至靠他更近。
李饼深吸一口气,鼻间却全是邱庆之的味道。
然后他又坐立难安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邱庆之再一次拉过李饼的手,像捏泥娃娃似的揉着他的手指。李饼压制住想挑眉的冲动,顿时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
这太诡异了。
李饼想逃,邱庆之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逃。
“你想问你怎么在树林里,你想问我为何我与你印象中的模样不一样,你更想问方才说书先生说的是怎么回事。”
李饼点头。
邱庆之往前,他便退后,然后一点点被逼到马车的角落,整个人彻底被圈在邱庆之怀里。
见李饼在他怀里,邱庆之这才继续道:“前日你前去查案,想来是出意外忘了一些事情,记忆回到了我参军前。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的。”
“啊?”李饼懵了,他是有想过送邱庆之去参军的想法,可是邱庆之怎么真去了!他急了,扑上前这儿摸摸那儿看看:“你没受伤吧?!”
邱庆之很喜欢和李饼有身体接触,对此他也从不会拒绝,任由李饼在他身上为非作歹。他把李饼抱在自己腿上,“李饼,你当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想、想不起来了。”
李饼羞于这个姿势,脸涨得通红。他和邱庆之明明只是挚友,为何他却对如此亲密的动作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无妨。”邱庆之拿过披风把李饼整个人裹住,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休息休息,到了我叫你。”
若是其他人,此刻定会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告诉李饼。可邱庆之不同,他对除李饼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他不计较李饼还记得哪些,也不在意是否要告诉李饼如今的情形。他只知道李饼在树林里躺了一夜,没有他给李饼暖身子,李饼现在定然很困很冷。
“睡吧,什么都不要想,我在。”像哄小孩似的,缓慢又有节奏的轻拍着李饼的肩。
李饼靠在他胸口,内心波涛汹涌。
李饼啊李饼,你和邱庆之未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哪里像挚友,分明像……
他想起了方才凉茶摊上那些人的话,随即捂住自己的耳朵,往邱庆之怀里又蹭了蹭,企图给自己洗脑。
挚友,就是挚友。
在挚友怀里睡觉再正常不过。
莫要想歪,莫要想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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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堂一行人蹲在路口,刚才他们收到金吾卫传来的消息,说邱将军已经找到他们少卿了,现下正往醉仙居的方向赶来。
王七很郁闷:“少卿不是我们大理寺的人吗,怎么感觉每次都是他们金吾卫捷足先登,倒显得我们大理寺不专业,连自家少卿都找不到。”
“其实,我们还真没找到……”崔倍小声道。
众人:“……”
这也不怪他们,自从邱庆之身受重伤醒来后,他们少卿就三天两头往金吾卫跑。虽然他们也很敬佩邱庆之,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人早就没事了!这不,前几天阿里巴巴路过金吾卫还听到邱庆之早训的声音,那精气神怕是比他们少卿都好!
长此以往,二人就跟那连体婴似的分也分不开。但凡他们少卿晚回了大理寺几刻,邱庆之便带着金吾卫乌泱泱一群人四处找少卿下落,不知道的还以为金吾卫是大理寺分部。
听了崔倍的话,众人更郁闷了。
这时,阿里巴巴突然道:“你们别难过了,我们少卿已经……”
“你还是别说了。”孙豹赶紧要捂住他的嘴,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是啦!”阿里巴巴指着前面,“少卿在那里!”
一辆气派的马车停在醉仙居门口,只见身穿紫袍的邱庆之先掀开帘子,随即扶着一位略瘦些的男子一起进了醉仙居。
可不就是他们少卿吗。
明镜堂几个人对对眼神,一起跑了过去。
李饼环顾醉仙居的装饰,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是醉仙居,这一路走来他看到的、听到的,都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打个盹醒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几年后。
打个盹醒来发现自家伴读变成了将军。
打个盹醒来发现自家伴读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
李饼觉得头疼。
“少卿啊————”
“少卿。”
“饼爷!”
“少卿!”
“少卿大人!”
眼前来了五个人,五个人他都不认识。
邱庆之走到李饼身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淡淡道:“有什么话进屋说。”
随即转身牵着李饼上了楼。
“他什么意思?!”王七望着邱庆之的背影愤愤不平,“平时拐我们少卿去金吾卫就算了,怎么现在连让我们跟少卿说说话都不行了?!”
崔倍安抚他:“许是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邱将军定是有其他事想要告诉我们。”
王七冷哼:“行,那上楼听听他想说什么。”
上楼推开门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连杯内都倒好了热茶,而邱庆之刚落座,是谁斟的茶自然不言而喻。
王七有点愧疚,心想邱将军人是冷了点,心肠却还是很好的。
李饼扫了他们一眼,“方才庆之已经跟我说了,你们是我的属下。抱歉,我忘了一些事。”
“少卿,那您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李饼对他们笑:“我没事。”
那笑容跟以往都不一样。
他们没亲眼见过年少的李饼,自然也就不知道那时候的李饼有多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就算天塌下来都有人替他顶着。
崔倍问:“少卿,那我们该怎么把你变回来?”
李饼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邱庆之替他回答:“只要不影响身子,不必在意。”
记忆只有从前的是李饼,记忆回到当下的也是李饼,怎样都是李饼,何来变不变?
崔倍一时哑口无言。
这顿饭除了邱庆之李饼,其他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李饼现下只记得邱庆之,自然也就更依赖他些,更何况他们少时的相处方式就很亲密,所以李饼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至于邱庆之,他在意的从来就只有李饼一人。
他们二人的关系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否则神都老百姓也不会把他们俩的故事写成话本传阅,甚至还改编成了戏曲,就连邱庆之有时候进宫办事有些八卦的官员也会上前打趣他,问他什么时候去大理寺求亲,他们好准备贺礼。
这些事李饼现在当然不记得,他之所以理所当然的亲近邱庆之,完全是因为少时的习惯。但邱庆之不同,少时那点克制在多年后已变成了一种执念,他根本不想压抑自己的感情。
二人就这样你喂喂我,我摸摸你。
试问谁吃饭时想看这些?
王七给他们比眼色,要不我们先撤?
几人连连点头。
“少卿,我们吃饱了,大理寺还有急事,我们先告辞了。”
“什么事?需要我协助吗?”
李饼站起身就要走,邱庆之从容不迫地拉住他。
“你忘了?”他悠悠道,“大理寺在准备我们俩的喜事。”
王七:“?!”
陈拾:“啊?”
崔倍:“……”
孙豹:“……我真服了。”
阿里巴巴:“邱将军果然老奸巨猾!”
李饼惊呆了:“你胡说八道吧!”
我们只是挚友!
“王七,我说的可是真的?”邱庆之浅笑。
邱庆之眼眸狭长,瞳仁漆黑,望向王七的眼神可谓随和,却偏偏让王七打了个冷颤。
说真的吧,怕害了少卿。
说假的吧,怕伤了自己。
下一秒王七重重点头,言辞凿凿:“真的!”
李饼顿时感觉天塌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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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离开后许久,李饼仍无法接受,任谁都无法接受打个盹儿醒来挚友变夫君这件事。
“我们当真……”他弱弱的问。
邱庆之轻轻一笑,点头。
李饼闻言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哀嚎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颈侧突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李饼偏过头,看见邱庆之左手拿着一个药罐,右手指尖沾上了些晶莹透明的膏药。
“前日劲大了些,我看你脖子上的红痕还在,便替你上些药。”
“……”
李饼连忙跑去镜子前拉下衣领,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果然布满了暧昧的红痕,像雪中的红梅,格外引人注目。
李饼的另一半边天也塌了。
“抱歉。”邱庆之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依旧从容。
李饼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只是挚友,挚友身上有彼此的印记很正……
去你大爷的!正常个屁!
李饼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邱庆之顺势把李饼拉到自己腿上,继续替他擦药。
微凉的药膏和炽热的气息折磨得李饼躁动难受,他想动却毫无力气,软绵绵的靠在邱庆之肩头,整个人云里雾里。
邱庆之从容不迫道:“李饼,你说过的,下次见面要叫我夫君。”
“……不会吧。”未来的他脸皮这么厚?
“会的。”邱庆之笑。
“真的吗?”
“真的。”
李饼没说话。
邱庆之挑眉:“你想赖账?”
那倒也不是,毕竟床都上了也马上要成亲了,叫声夫君也没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心里建设,小心翼翼道:“夫……君?”
邱庆之上药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眸光渐深:“我没听清。”
只有一半记忆的李饼很好忽悠,于是他又鼓足勇气叫了一遍:“夫君。”
邱庆之放下药罐,俊美的脸凑上前,克制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李饼。”
他在索吻。
可彼时的李饼对情爱这种事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完全不明白邱庆之是何意思。他也凑上前,却只是摸了摸邱庆之的脸,疑惑不解:“庆之,你怎么了?”
邱庆之拉下李饼的手,抬头吻住了他的唇。
冰凉的嘴唇覆上来时,李饼只觉整个屋子天旋地转。他浑身战栗,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和邱庆之发展成这种关系。
邱庆之横抱起他,在他耳边呢喃:“李饼,你疼疼我。”
李饼定定的望着他。
邱庆之双眸潋滟,眼中倒映出他的模样,那双眸子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只要面对他时都是从一而终的温柔。
少年李饼尽管并不知道多年后他与邱庆之的万般纠缠,但他却始终坚信邱庆之对他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李饼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少年时期的他曾想过,如果邱庆之是父亲给他找的童养夫的话,其实也挺好的。
他挽住邱庆之的脖子,轻轻靠在他胸前,无声同意。
至于李饼何时会恢复记忆,再说吧。
也许就在下一瞬,也许要等到成亲后。
反正怎样都是他。
邱庆之爱着所有时期的李饼。少年时期的李饼,半猫半人的李饼,长大后的李饼。
只要是李饼,他都会毫无保留的去爱。
同样,李饼也爱着所有时期的邱庆之。伴读邱庆之,小兵邱庆之,将军邱庆之。
只要是邱庆之,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相信。
没有人比他们更爱对方。
无数种遇见里,他们都会被彼此反复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