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电影衍生
•含剧透/有私设
•尊重所有人 勿上升任何
[ 建议搭配BGM:不要怕——莫西子诗 ]
01.
离开辑安车站赴朝那一天,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匆忙扔给伍万里一条大红色围巾让他御寒,她笑着向他们挥手告别,眼眶泛着热泪。
伍万里将红围巾抱紧在怀中,眼神懵懂却真诚。
平河双手交叉于胸,轻轻倚靠在火车铁门上,思绪飞到了很多年前。
他记得,也有女孩送过他红色围巾。
那是1940年,平河刚满17岁。他凭着一腔热血和誓死护国的信念,毅然决然舍弃学业报名参军。
父母知道他要参军的消息时,历经沧桑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泪迹。他们握着平河的手,颤抖着轻拍几下后点了点头。
平河望着父母愈发佝偻的身子,也不禁鼻子一酸。他跪下身,重重地向父母磕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两位老人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少年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紧紧抿着唇,眼神却更加坚定。
保家卫国、驱逐外贼,一日不除、誓不回乡。
突然,平河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蓝衣黑裙的清秀少女,她怀里抱着一团红色,特别醒目。
平河愣了几秒后便恢复了平静。
阿玥的心意他知道,在很久前就知道。
“我听同学说了你要参军的事。”阿玥的眼睛有些红肿,但她还是笑着说,“你真的很棒。”
平河看着少女的眼泪,心里发觉有些不自在,但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平河此人沉默寡言,不似同龄人那般闹腾,反倒是像一位历经世事的老者般淡然,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就好比现在,他明明有其他话想说,但最后只憋出一个字:“嗯。”
阿玥见他似乎不想与自己多言,暗淡一瞬后便重新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拿着大红围巾走上前递给他,“原本是打算冬天的时候自己戴,但我想现在你更需要。”
平河垂眸看向红围巾,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当他与少女亮晶晶的眼睛对上时,又连忙移开视线,那句话怎样也说不出口。
“平河,收下吧。”阿玥语气恳切又委屈,“我...我只是怕你冷着了。”
少女的声音很温柔,像初春吹来的微风那般轻和。暖暖的,带着春日独有的缱绻。
平河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抹红。
阿玥一直盯着平河,怎么也看不够。
她不怕分别更不怕等待,她怕的是再也见不到平河。
古来征战几人回,战争残酷,但正值国家存亡之际,所有中国青年不得不披盔戴甲奔赴战场,与敌人殊死搏斗。
这才是令她心动的平河。
平河正低着头抚摸着红围巾时,突然被人紧紧环抱住。那是他第一次与女孩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双手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安放。
阿玥软得像一朵棉花,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桂花味,是怀里那人的味道。
此时此刻,即使稳重如平河也不由得红了脸。
“平河,我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阿玥便松开手转身离开。
平河眉头紧蹙,他目送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在不经意间低头时,才发现胸前湿了一片。
阿玥的泪水将他的灰色棉麻上衣晕染成了一片深黑,平河忽觉得胸口有些发烫。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用等我。”
02.
平河年龄小,但枪法却意外的准,甚至准得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单眼瞄准,扣动扳机,只需几秒便可轻易击中一个敌人。
而连长伍百里总会笑呵呵地拍着他的头,炫耀似的给其他同志介绍:“平河,我们连的神枪手哩!”
神枪手,是大家给他起的外号。
但平河不觉得自己是神枪手,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而已。
那条红围巾其实很多时候平河都觉得太过张扬,他这种擅长在暗处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战士似乎不太需要如此亮眼的东西。
他曾想过送给其他人,但终究还是制止了这个想法。
红围巾一直跟着他,从一开始的崭新到后来的满目疮痍。
起初,平河将红围巾放在衣裳里还觉得鼓囊,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它慢慢变得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他手掌那般大。
“平河你怎么身上还带着红色的抹布啊?”余从戎端着枪一脸疑惑地戳了戳摆在桌子上的一团红,“挺厚实。”
“............”平河听了他的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将围巾塞进衣服里,认真解释道,“这是围巾。”
“这么小一团是围巾,你当我傻啊?”余从戎根本不信,“是手帕吧。”
平河不想和他说话,站起身去找连长伍百里。
在路上他又从怀里拿出那条围巾仔细端详,好像真的很像块“红手帕”。
少年轻轻抿了抿唇,担心故乡的姑娘看到了会生他的气。
平河参军第四年,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广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结束战争。
消息传回国内的那一天,漫山遍野的欢呼与呐喊,人们大笑着却也痛哭着,几千万中国人的牺牲才换来了今天这个结局。
抗日战争结束了,但解放战争才刚刚开始。
淮海战役异常激烈,连长伍百里带领着他们一次次深入杀敌。在枪林弹雨中,平河丝毫没注意到被扔到脚边的手榴弹,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便被人一把推开。
强烈的爆炸声让平河手脚发凉,他颤颤巍巍转过头,看见肠子流了一地的伍百里。
刹那间,平河呼吸都快停止了,他红着眼用尽全力大声嘶吼:“卫生员!卫生员!”
可后来,却是千里带着百里的骨灰回到了家乡。
他们胜利了,但连长却牺牲了。
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周围一片猩红的伍百里,成了平河永远的痛。
新中国成立那天,在锣鼓喧鸣中,平河独自一人提着一壶清酒上了山,他坐在郁郁苍苍的树下向着远方往地上浇了一杯酒,这几年的经历让他愈发沉默寡言。
他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下颌线因为暴瘦显得更加凌厉,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悲哀,轻轻从嘴里溢出几个字。
“连长,新中国成立了。”
我们胜利了,你可以放心了。
03.
平河本以为仗打完了,但并没有。仅在新中国成立一年后,抗美援朝战役便打响。
平河丝毫没有犹豫,和七连又踏上了新的战斗。
长津湖一战异常艰难,他们这次面对的是全世界装备最好的美国军队。
在无数次死里逃生间,平河都来不及思索太多,脑海里除了父母战友,还隐隐约约有一个人的背影。
平河看不清,也没时间看清。
雷爹牺牲时的样子很惨烈,胸前被炮弹轰炸得血肉模糊,整个人被大型货车压倒在地,嘴角的鲜血没有停过。
平河和伍千里他们赶到时,雷爹断断续续的唱着他平时最爱的那首小调。
“......人人都说、那个那个哎,祁蒙山,好、好。”
“祁蒙山上那、那个哎,好、好风光......”
众人齐力将雷爹抬出来,雷爹躺在余从戎怀里,气若游丝地说着疼,疼死他了。
伍万里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别、别......”
伍千里凑上去想听清楚雷爹的话。
“......别把我、别把我,我一个人留在这。”
平河再也受不了,他转过身,失声痛哭。
04.
紧接着他们的任务是炸掉水门桥。
平河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的美军基地,他深知这次任务的艰辛与重要,如果不炸掉这座桥,美军就会逃出长津湖地区向南直接撤退到兴南港地区。
“昨天那群人炸了一晚上才炸了这么小一个口子。”一个美兵手拿一杯咖啡,低头望向那块缺口,止不住地嘲笑,“真是没用。”
美军口中的那群人是九连。
九连因为判断失误导致在昨晚那场战斗中损失惨重,抬下来的尸体排了很长一排,大家看着眼前这一切,都默默低下了头。
第二天早上,谈子为点了根烟吸了几口,在与伍千里说完自己的战术后便猛地倒下。伍千里扒开他的衣裳,才发现爆破的碎片穿透了他的下腹,可他却强撑着身体没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战斗一触即发。
平河带领着九连的战友从水管进入美军基地,当美军从水管口扔下手榴弹时,九连一位战士拉住平河,毅然决然地冲上前覆盖在上。
只几秒,那位战士便失去了生命。
见此情景,平河目眦欲裂,他端着枪高喊:“冲——!”
平河杀红了眼,他带领的小分队迅速占领了这个地方。没曾想头顶上被炸开的洞口出现了四个美军,他们朝里面发了疯似的扫射。
他手拿钢板藏在角落,一边窥伺哪里是炸墙的好地方,一边等待着伍千里的通知。
周围是噼里啪啦的枪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平河此时却觉得十分平静,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走不出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人固有一死。他能死在护国的路上也算死得光荣,想来家里人也会为他骄傲的,他们的儿子平河,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枪声停止,平河往上一看便和伍千里的视线对上,他毫无防备地站起身,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禁锢住。那个美军将他摔在地,然后握住他的衣领狠狠砸向墙。
平河头破血流一时无法做出反抗。
美军将平河往外面一拉,钢筋瞬间插穿了平河的右肩。平河咬住嘴无声反抗,但肩上传来的痛意还是让他失了上风。美军紧紧掐住平河的脖子,甚至试图用手抠瞎他的眼睛。
就在最危急时,伍千里从上面跳下来利用惯性狠狠拉住美军。掉落在地时,美军头部被刺穿,瞬间毙命。
“没事吧?”下面传来了伍千里的声音。
平河缓缓起身,右肩上的大洞流着刺眼的血水,他深吸一口气,“没、没事!”
墙外传来了坦克的声音,平河思索一番立刻准备炸掉墙面阻止坦克前进。
当墙被炸掉时,身边的战士手拿炸药包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却在尚未接触到坦克时被炸得四分五裂。
平河没说一句话,他果断拿起新的炸药包,直接躺在了坦克底下。正打算点燃引火线时,自己左手的衣服竟被坦克勾住,平河连忙用力甩手试图挣脱。
坦克继续匀速前行,若抓不住关键时刻引爆坦克,那这座桥不可能被炸断。
平河来不及反应,立刻以手作为阻碍物。
几十吨的坦克瞬间将他的左手压碎,平河忍不住大喊出声,他用力将炸药包放在显眼处,缓缓转过头,与伍千里惊愕的眼神对上。
平河笑了,他无声开口。
伍千里却看得清清楚楚,平河的嘴型是“开枪”。
伍千里趴在地上右手握紧一把枪,却在微微发抖,眼里的泪让他看不清周围的场景。他用力眨眼,一颗热泪滴到了地上。
平河躺在坦克下,全身都是血。左手已经被压成了碎渣,而平河却笑着,笑得释怀,笑得无所畏惧。
平河看着伍千里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头旁边的炸药包,他忽然觉得浑身一轻,连身上的痛都消失不见了。
寒风仍在肆无忌惮的吹着,吹得平河耳朵有些疼。他从未觉得风声会那么吵,吵得他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在等待伍千里开枪的那几秒,平河看到了好多人。
先是站在家门口默默拭泪的父母,再是摸着自己头发大笑着夸他是神枪手的伍百里,然后是七连所有的兄弟,余从戎、梅生、雷睢生、伍千里、伍万里、何长贵......最后的最后,是曾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背影。
寒风凛冽、北风萧萧。
这一次,平河终于看清了。
蓝衣,黑裙,长发,是故乡的那个姑娘。
她围着那条红色围巾,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空灵似天外之音:“平河,我等你回来。”
平河听见她的话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头上传来了一股爆炸般的热量,热得他全身好像都皮开肉绽。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平河努力动了动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砰————!!”
那句湮没在爆炸中的、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让那位姑娘知晓。
“阿玥,不要等我,我回不来了。”
第二百八十名战士,平河。
牺牲。